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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胡广眼见刘钧和沈曼两人越玩越有意思,一双眼睛都笑的挤到一起。沈曼望着刘钧心里也有些乱跳,感觉做梦一样,当下都分不清究竟是刻意逢场作戏,还是有些意乱情迷了。于是干咳一声,硬着头皮打断了胡广继续打笑的话,“胡老爷,你看,是不是把酒摆上?”

    “再喝会茶吧。”胡广趁着眼下气氛好,笑道,他知道谈事情关键还是得趁刘钧心情好的时候,那时才好谈事。他瞟了一眼脸上微微带笑的刘钧,指着摆在一侧的一架古琴,“听说楚楚姑娘琴弹的好,而李凤姐却是舞跳的极好。”

    “还行吧。”沈曼回道。

    胡广哈哈一笑,说,“不如就请楚楚姑娘弹琴,凤姐伴舞,三娘子歌一曲?”

    沈曼点了点头,三人走到一边作准备。

    桌边只剩下两人,胡广转头对刘钧道,“刘大人,今天承蒙赏光,咱们一边喝酒一边听曲看舞,顺便谈点事情如何?”

    刘钧一副随意的姿态,“可以。”

    楚楚抚琴试了几下,便开始奏起一首婉转的曲子来,李凤姐此时也换了身薄透的轻纱,开始随曲舞↑↙,动,沈曼依依呀呀的唱了起来,刘钧头次听她唱曲,却不料唱的也这么好听。

    胡广小心的道,“刘大人,沈三娘子好像对你有意啊。”

    刘钧端起茶喝了一口,道,“欢场之中,讲的是逢场作戏,在青楼谈感情就是找错地方了。”

    “哇!”胡广赞扬,“刘大人虽处于温柔乡中,却也还能保持如此清醒,真乃大丈夫也。”

    “胡管事,我这人快人快语,有话喜欢明说,现在请你告诉我,今日找我来何事?”

    比起刚才玩笑时的态度,此时的刘钧已判若两人。胡广这时更加钦佩刘钧,如此年轻,可却不为酒色所迷,他下意为的抬眼看向这位年轻的练总,只见他的两道犀利的目光正向他射来。

    胡广闪过那道目光,微微一笑说,“刘大人确实爽快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人确实不喜欢兜圈子绕弯弯。”

    “在下也是仰慕大人的名声。”

    “虚的就不用多说了,我官虽小,事却多,可没有太多时间坐在这里喝着茶云山雾罩。”刘钧轻描淡写,可却开始加快节奏。

    “我虽与刘大人今日才见面,可对刘大人早有耳闻。”胡广道,“秀才之子,武学生员,与四部尚书李公侄子解元公春江公子结好,一起建立九头鸟马队,时间虽短,可却屡立大功,几次出战,皆获全胜,不但得李家叔侄赏识,而且也得梅公的看重,甚至兵宪赵大人也对刘大人十分欣赏。”

    这些事情在麻城基本上不是什么秘密,是个人就能打听的到,刘钧听到胡广说到这些,不以为意,只是淡定的喝茶。

    胡广继续道,“在下为安东郡王做事,管理的是蕲黄一府八县一州的官盐运销一事。此事,后面还有荆王、益王等诸位王爷在其中,我只是个前面跑腿的。今天请刘大人赴宴,也是有事相求。”

    “有事直说,如果我刘某能帮的上忙的话,自然不用说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。”胡广点了点头,“我知道刘大人是个有抱负的人,虽然现在只是一个练总,可却有心办实事。别的州县也在办团练,可基本上都是虚应差事,得了进行的办团练的名目不过是借机摊派捞钱,下面练勇召集起来,也不过只是做个样子。但我见过刘大人的九头鸟团,那是真正的团练,看的出来,刘大人一心想要做些事情。可如今这世道,虽说你有贵人相助,可要维持一去数百人的团练可不便宜,得花钱,你说是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没错。”刘钧点头,“这年头,做什么都离不开钱。”

    “像刘大人这样办团练,县里给的那点粮饷只怕根本是杯水车薪吧,听说刘大人最近定了婚,女方陆家在麻城也算是富裕人家,家财数十万,不过那毕竟是丈人的钱不是吗。男子汉大丈夫,总不能用女人的钱啊。”说到这里,胡广顿了一顿,接着又道,“刘大人,我知道你如今也需要钱,而在下却需要刘大人和你的九头鸟团练帮忙,我们愿意付你一大笔钱。”

    “愿闻其详!”刘钧道。

    “赚钱的机会其实有很多,我现在有一桩买卖想邀刘大人合作。”

    胡广见刘钧很是淡定,索性捅穿了道,“官盐生意的利润想必刘大人是知道的,蕲黄诸州县都是我们王爷的盐区,可现在有许多盐商和私盐贩子都把私盐运进来低价售卖,这是在我们饭碗里抢食,王爷们很不高兴。我现在慕名而来,就是想请刘大人和你的九头鸟能帮我打击私盐贩子。”

    “这倒不是不可心,能为王爷们做事我很高兴,不过我手下这几百弟兄,费用不小,不知道怎么个帮法?”

    “每月我们给刘大人五百两银子,你手下弟兄每人每月一两,如果抓到私盐贩子,每人换赏银五两,缴获私盐每引换银一两。”胡广开出了价码,照这个价码,一人月最少得付给刘钧和九头鸟一千一百两银子,若是有出动收获,还另有赏赐。

    他自以为这价码开的不错,可刘钧却不屑一顾。

    这价码根本就是在找打手,刘钧虽缺钱,却不缺这点钱。

    “我们最近很忙,想必胡管事也知道,最近东边不太平,我们这些练勇得备战防寇。”

    这是拒绝,但也不是直接拒绝,话没说死,关键是看胡广肯不肯提价了。

    胡广微微意外,没料到刘钧直接就拒绝了他的价码。微微思索了下,没有就此放弃。眼下私盐泛滥,再不收拾,他这位子也就保不住了。可几位王爷虽是幕后老板,但他们自己的人却没有收拾私盐贩的能力。

    那些贩私盐的,规模大的都是外地的盐商,个个都有武装护卫家丁,实力强劲。而一些规模稍小的,则全是些亡命之徒,手下才是亡命聚集,狡诈凶悍。胡广更无法依靠官兵,官兵虽然被喂的很饱,但却只能起个通风报信的作用。

    而如梅之焕的保生保乡团这样的精悍者,却又不屑于帮他办事。

    低不成高不就,最后他也就瞄准了刘钧,刘钧和九头鸟能打又缺钱,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低估了刘钧,对方似乎根本不那么在意这笔外快。

    “好说好说,刘大人,不知你可否有更好的合作方式?”胡广笑问。

    刘钧放下手上的茶杯,问,“不知道你们手里有多少盐引?”

    胡广听出弦外有音,“几位王爷伙卖蕲黄一府一州八县,一万盐引。”

    刘钧笑了,明末蕲黄地区有多少人口?超过百万。蕲黄地区是湖北相对富裕发达的地方,又紧靠着江西、河南、南直隶这几个富裕的人口大省,因此人口众多。明末之时,全国人口大约两亿左右,有些人口大省,一省就有两三千万人口,如江西当时人口就占天下九分之一,甚至江西人多的遍布天下,到处都是,以致于被人称江西人为老鼠。

    湖北的人口不比浙江和江西,但中明以后,湖广开发,人口也是大增。鄂东的蕲黄地区拥有一府一州八县,人口远超百万,还不包括那些流动人口。

    而一百多万人口需求多少盐?

    据说明代每人每年平均消耗十五斤盐,一百万人就是一千五百万斤盐。三百斤盐一引,那就至少是五万引。

    安东王他们握着窝单,伙占了这一片盐区,垄断官盐运销,可却只有一万盐引。这明显就有问题,问题不是他们盐引太少,而是他们垄断了这么地区后,却又只领这么少的盐引。可实际上却还有至少四万引盐的差距。

    刘钧很清楚他们在玩什么花样,盐引领的盐是要从盐场官价购入,同时还得交一笔税款的。而安东王他们占据了五万引盐的市场,却只肯买一万引盐,目的很明显,他们用更多的夹带私盐来填补那片空白的市场,用更低的成本,和逃税来赚取更多的利润。

    五万引盐,一引盐如果赚一两,那就至少是五万两银子,看起来似乎不多,但这却是每年都有的利润,基本上不要什么本钱,掌握着窝本,垄断着那片市场就行了。甚至,一引盐赚一两还是官盐价,如果卖的是夹带的私盐,那更是五倍之利。

    而且刘钧所计算的,还是最保守的,比如蕲黄的人口肯定不止是一百万。因此如果大胆点算,就算说安东王他们一年能从这盐里赚十万两银子,刘钧都不惊讶。

    而如果安东王他们也把盐卖到其它盐商的盐区去的话,肯定还能赚更多。

    刘钧知道这是块肥肉,也想咬一口。

    “我要三千盐引,并独卖麻城。此外,每次九头鸟帮你们出动打击私盐贩,需付粮饷五百两,每抓获一个盐贩十两银子,盐贩头目一百两,另外所获私盐归我,你们也可以按官卖价一半买入。”

    刘钧也来了个大开口。

    麻城县起码不下二十万常住在籍人口,若加上流动,三十万都有。这就是一个一年四百五十万斤盐的市场,如果能独占,一年起码有过万银子的收入,而且是一个持续的长期进项。

    胡广嘴巴张的老大,没有料到刘钧的要求这么高。直接要走麻城一县独卖,还要三千引的窝单,要知道盐引的窝单可不容易拿到,现在朝廷虽也发新盐引,但必须得是有旧引的人。朝廷实际上每年都超发盐引,发行的盐引远比盐场出的盐多,如此一来,盐引就不断积压,很多盐商有盐引,可却领不到盐,只能等候,有时一等甚至得候到十年之后。

    所以现在新发盐引,必须得是那些有旧盐引的人才行。

    如此新旧捆绑,朝廷就可以一直发新盐引,然后一直这样新旧捆绑下去,一直滚动下去。

    所以现在盐商都固定在那些旧盐商里面,很难有新盐商加入。

    更不要说,盐区早就划分好了,盐商们把各个盐场的盐区一块块划分,各自垄断一片盐区,根本没有新的盐区。盐引重要,但都不如独占垄断的盐区重要。

    现在刘钧不但要盐引,还要独占麻城一县的盐运销,这胃口真的很大。

    “胡管事初次与我见面,信不过我,倒也在情理之中。”刘钧悠悠一笑,接着说,“虽然我开的价看似很高,可价有所值,一分钱一分货。我敢开这价,就敢保证帮你把事情办好。看起来你们要分给我不小的收益,可如果真能遏制住现在泛滥的私盐,你们赚的会比付给我的更多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胡广挪了挪身子,有些犹豫道。

    “很简单的一笔账而已,我不相信胡管事算不明白。现在蕲黄各地的私盐很厉害吧,整个市场你们能占到几成?我相信可能一半都未必。而如果我们联起手来,只要能遏制打击那些私盐贩子,那么能恢复多少市场占有?”

    “刘大人真能遏制那些私盐贩子?”

    “只要有你们的配合,再有九头鸟,当然不成问题。”刘钧自信的道。虽然他知道这事情肯定没表面那么简单,可既然是要撕下这块一年上万两银子的进项好处,那肯定就得做好虎口拔牙的准备。

    “这事我不能做主,得回去请示。”

    刘钧笑笑,“当然,我可以等你们的回复。”

    事情谈到这里,胡广知道刘钧的态度,当下有些坐不住了,他急着赶回蕲州去见安东王。虽然刘钧开的条件高,可他却觉得刘钧是真心想要合作,也确实觉得刘钧有这个合作的实力。

    又喝了两杯酒,胡广便告辞离开了。

    走之前,他叫过沈曼到一边,把自己的车夫招了进来,提进来一个礼盒。

    “今晚多谢沈三娘的招待,区区一点礼物,聊表谢意,在下有事先走一步,还望沈三娘帮我照顾好刘大人,最快一两日我就会再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礼盒打开,里面有二百两雪花银,还有一套翡翠首饰,一对玉镯一对耳环还有一条项链,绿莹莹幽光温润都是上乘的翡翠,价值不菲。

    沈曼有些惊讶,“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收,况且事情我还没办好呢。”

    “你已经办的很好了,今天刘继业很高兴,你居功不小。好了,我先走一步,现在你去陪他吧。”

    收下这些银子和翡翠首饰,沈曼又回到雅座,正想着用什么办法把刘钧给一举拿下,留他过夜,结果屋里只见楚楚和李凤姐。

    “刘大人呢?”

    “已经走了。”两个姑娘有些闷闷不乐的道,刚才她们都有意想留下刘钧,甚至想着倒贴陪一夜都好,可人家却头不回的笑着走了,说是有公事。

    沈曼看着那空空的座位,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,觉得有些淡淡的惆怅和哀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