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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九头鸟耀武扬威式的入城式,加上城头上还悬挂着杨世贤等郧阳军官的首级,让郧阳上下都对于镇南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。

    “末将来迟,让大人受乱兵惊扰,实在罪过。”

    刘钧看到朱大典身着大红色的官袍站在前面迎接,连忙下马,上前拱手请罪。不过在朱大典等人看来,刘钧的所谓请罪不过是句客套话而已,看他那模样,哪有半分请罪的样子,甚至又哪有半分下属的样子。

    可刘钧带来的那九头鸟,兵强马壮,却让朱大典难以发作,当下也只得堆起笑脸来。

    “一群乱兵哗变,幸得继业及时派兵赶到平乱叛乱,要不然郧阳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呢。一路匆匆,辛苦了吧。”朱大典脸上堆笑,很是亲切的模样,甚至还抚着刘钧的手把臂关切问道。

    “多谢大人关心。”

    在周边百姓看来,新任巡抚朱大人和新任总兵刘侯爷那是相见甚欢。巡抚大人甚至邀请了刘总兵上了自己的马车,同车入城。

    马车里,没有了其它旁人,朱大典的脸色就没有那么亲切了。

    “侯爷,你↑,这手可是太惊人,让本抚都吓了一大跳。”朱大典皱了皱眉道。

    “本帅一日收到大人九封求援信,信中说的那般紧急,本帅自不敢懈怠。”刘钧笑着回道,可却自称本帅,明显并不没有怎么真正把朱大典当成顶头上司。

    朱大典默然。

    “那些郧阳兵你打算怎么办?”一阵沉默后,朱大典问。

    “乘机清理。”刘钧毫无客气的道。

    那些郧阳兵属于营兵,来自于各卫抽调的卫军以及招募兵组成的营兵,营兵不同于卫军。明代到了此时,卫所制度早就驰废了,打仗根本指望不了他们,因此主要还是靠募兵制的营兵。而营兵中有不少兵其实就是来自于各卫的健壮。

    但郧阳的这些营兵,也跟卫军一样的无用。如今刘钧杀了那些军官。接下来自然没有再轻易放过这些营兵的道理。当然,刘钧不放过不是要杀他们,而是要借此清理整顿这些营兵,把那些空额等情况都查实,然后该裁的裁,撤的撤,刘钧不可能再保留着这么一万多的编制,留着一堆废物。

    “不要搞出乱子来就好。”朱大典想了想,才说了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请巡抚大人放心,卑职会处理好一切的。”

    朱大典沉默了一会。又道,“乱兵围攻衙门期间,我曾经拿出七千两银子借给藩库用以发饷以安抚乱兵。”

    刘钧笑了笑,“大人放心,这笔银子一定会帮你追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朱大典听了点点头,然后两人便都不说话了。一路到了衙门,两人下车,又都是一副相当亲密的模样。

    进了巡抚衙门,刘钧在里面喝了杯茶。然后便辞离开了。刘钧回到城北,那里是冯胜为他们事先清理准备好的营房。

    “审查的如何了?”刘钧一入官厅,立即问道。

    “回大帅,郧阳各营底细都查清了。旧有兵额一万三千,马两千,每年军饷二十余万。但经查,郧阳各官吃空饷严重。实际上郧阳只有兵不到五千,而且许多兵也都老弱不堪用,克扣严重。军械也缺损严重。两千匹马更只有不到千匹。”

    巡按黄道周在旁听到,连连摇头。先前他还觉得刘钧直接把一群闹饷的兵将列为叛乱,有些欠妥,可现在一听这情况,立即觉得这些人砍上十回都不够。

    “把帐册查清楚干净,那些贪污克扣吃空饷的,就算已经被正法的也要追查被侵吞的钱粮,吃了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。那些还没死的,也都要追查清楚,把钱粮都追回来,然后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。”

    “那些兵呢?”

    “查清楚后,全都裁撤,退回各卫所或解散归乡。”刘钧又交待了一句道,“清退之前,把积欠他们的饷钱如实补发给他们。”

    黄道周有些不甘心就此,“就这样了?”

    刘钧点点头,“暂时保能这样了。不过如果巡按愿意支持我,刘某倒可以斗胆一回。等把这些兵清撤之后,再顺着清查各卫所的贪腐情况,如果能清理出各卫所军官们历年来侵占的军屯田亩,把这些屯田再分给各卫的军户,那么能大大改变一下如今一团糟糕的卫所情况,既能得到原有的籽料粮,也能让许多军户从军官的奴役中解脱出来。”

    黄道周一听,精神不由的一震。虽然卫所早已经糜烂,可朝廷却一直没有废止掉他。黄道周对于卫所也有些了解,知道现在各卫所的屯田基本上已经被军官们侵占了,屯田的军户也大都成了军官们的佃户奴仆,本该上交归入府库的籽粒粮,却全入了军官们的腰包。

    大明当初建立卫所制度,设立军户屯田。是设立专门的军户户籍,朝廷给那些军户们田地,然后各军户选一个正丁,一个余丁,家里还留有一丁。实际上,军户家庭是不析户的,家族丁口较多。

    这样就能选二丁服役,去卫所服役,然后剩下的丁口在籍种田。他们留下来的也是军户,种的田已经得到规定减免贱税的待遇,他们种的田是军田,但不是军屯田。

    在三役中,军户可免均瑶和杂泛,但里甲正役不能免,不过在计算里甲役的时候,军户出丁一人可以豁免四十亩。

    除了原籍的军户,被选出来的正丁和余丁要离家去卫所服役。正丁和余丁卫所服役,也分田耕种。每夫妻一对领种土地是五十亩,具体情况下北方地区可能会更多些一百五十亩左右,而中原地区是五十亩,江南地区是十多亩。总体是领到的田地年产量总数能在五十到七十五石的土地。

    那些在卫所屯田的正丁余丁,等于是在卫所另建了一个家庭,但他们在原籍的家庭依然是军户,并且得有余丁登记在册,十年一登记。

    在卫所的军丁,多数的任务就是屯田种地,一年需要交纳籽粒十二石,交验粮十二石。其中这十二石交验粮是每年先交上去,然后再做为口粮发还的。

    正常情况下,等于一户一对夫妻屯田五十亩一年只需要交纳十二石的粮食,这个数量是不苛刻的。就算军户有时还要入京班军或者参加守城、战斗等,可也还不错的。

    只不过再好的制度,时间久了也终究会变质。大明的卫所制就是如此,屯田渐被军官侵占,那些本来有自己的份田的军户们成了军官的佃农。甚至到了如今,战事不断,这些军丁既要给军官种田又要上番服役,还得为朝廷承担许多工役,苦不堪言,许多人开始逃亡。

    但他们逃亡之后,朝廷依然会派人往他们的原籍,到他们的家中去勾军,就是逃一个,就从你的家族中补征一个到卫所,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。

    军户们苦不堪言,军官们却成了军中的贵族,大地主,喝兵血吃兵肉,大发其财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烂泥潭,据说各地卫所的籽粮库帐目上,不管是打仗还是发灾,籽粮入库数量都没变过,可实际上,大家都知道,那只是一本空帐,到时就记上一笔,实际上,籽粮到底有多少,谁都不知道。甚至很多时候,会发现,库里根本没粮。可一任一任,没人去查。因为不查大家都好,可一捅出来,前面的帐都是对的上的,你捅出来,那你的帐就对不上了。

    不过刘钧却不认为这个马蜂窝捅不了,现在他正好可以借这次郧阳兵乱的机会去捅开这个马蜂窝。

    刘钧很想捅开这个马蜂窝,因为他想要把他自己辖下的卫所这块毒瘤给铲除了。他想要把更多的军户解放出来,不让这些人继续做军所军官们的奴隶,而想把那些屯田再清理出来,分给那些军丁们继续屯田,生产出粮食既能让军户们不再贫苦无着,同时也有粮食可上缴。

    郧阳镇内的卫所是很多的,如果能够都清理了,那屯田数目可不是一万亩两万亩,而是几百万亩。哪怕按照五十亩交十二石这样的籽粒粮上交数量,那也是一年数十万石甚至更多的籽粒粮。

    不过,这个马蜂窝有些大,里面牵涉到了太多人的利益。刘钧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一个人去捅。

    “侯爷若有所担心,那么此事交给我来出面,只要侯爷肯拔些人手支持我就好。”黄道周知道刘钧顾忌着什么,但他不顾忌,他是巡按,本就负有监察之责。不过他需要的是刘钧的人马支持,只要手握着兵马的刘钧全力支持他,那他就有信心去捅。

    “刘某佩服先生的胆气,横眉冷对千夫指,虽千万人吾亦往矣,这种气势让人佩服。既然先生愿意带头冲阵,那刘某自然追随护卫!”

    黄道周得到刘钧的支持保证,很是欣慰。

    “那好,咱们现在就趁热打铁,商议一下,该从哪里先着手。”

    “先生,刘某以为,先由小及大,由点及面。咱们先抓着这些此次叛乱的将领追查,这些将领多是各卫所抽调上来的军官,咱们一个个查下去,从营兵查到卫军,一点点掀开这个盖子。”

    “好,就听你的。”黄道周感觉全身激奋起来。(未完待续。。)